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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陽,燒著每個士兵的喉頭。


沙地的集合場上,無人敢動,深怕自己出手一抹汗,便連帶上其他弟兄一起遭殃,他們只是在濕重的軍衣下僵著臉,目光不移。


最前方的司令台上,位階最高的長官帶著喊話:「我們作戰為了甚麼?」


「國家!榮譽!」


「我們作戰為了甚麼?」


「為了阿拉!」


為了我,為了家裡的兄弟姊妹。


默默垂眼,缽布拉基轟希無意識的劃了個祈禱手勢,開始唸起一長串咒文。


聖主將以缽布拉基轟希之名代行人間免除無辜之人的罪惡灌頂願哈拉布拉不拉多。


旁邊的弟兄瞄了他好幾眼,開始瘋狂打暗號給他,因為,司令官正盯著缽布拉基轟希死瞧,手上逐漸掐緊的兔子娃娃爆出棉花來。


面色漲紅,長官一把拋開兔子娃娃,朝臺下吼道:「缽布拉機轟基!你在做甚麼!」


「報告長官!您念錯名字了!」


缽布拉基轟希彷彿計算好這一切的發生點,他扯出一抹冷笑,緩緩抬起頭。


「請長官,確確實實念好一次我的名字。」


音量不大,但全場屏息的環境下,每個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嗚……」長官瞬間閃過受到打擊的神情,飛快想過長期在異地征戰的無數淬鍊,隨即鎮定下來,他依舊保持著嚴峻的面孔,一字一字說出:「缽、缽,布拉機轟希。」


在濃烈口音的卷舌末聲後,拍手,大家拍起如雷的掌聲,風沙滾動的集合場上一陣歡呼。


「等等啊,」


缽布拉基轟希環起手,笑的比剛才,更讓人感覺到透徹心扉的冷。


「我好像沒說,我的本名是那個吧?」


士兵們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拍的發紅的雙掌放下,把視線通通集中到缽布拉基轟希身上。


「不……不然呢?」


「來,請各位跟我念一遍。」


闔起眼,缽布拉基轟希以非人的速度朗誦起來。


「缽布拉基轟希估乎嘎咪揮發華灰喙輝嘩.批殺虎姆斯窟湖爹庫,」


每個字句,深刻入每個士兵的心中,他們互擁,想起家鄉、親友。


但,還沒完。


吸上一大口氣,缽布拉基轟希繼續吐出分別具有意義的族名與象徵語。


「拎刀诶泡密喝啊喔金來鐵!錒隆,嘎屋鐵丟溫價契诶替吳汶工散!解隙頂叩叩诶箜解!」


每個字句,滲進在沙場裡曾經躺臥過的骨痕,再滲進湧動鮮血的心臟,他們驍勇奮戰的浴血模樣不再,淚水隨著長期累積已久的情感爆發出來,一發,便不可收拾。


士官長偷偷拭淚,臉上的剛毅線條彷彿一開始便不存在過,現在,他只是個脆弱的小男孩。


從容走過自動讓出的人海,缽布拉基轟希踏上臺,搓了搓長官日漸灰白的短髮,在他耳邊緩緩道:「別怕,別哭,我們永遠會守護你。」


然後,低沉的嗓音哼起。


「嬰仔嬰嬰睏,一瞑大一寸,」


不知道是哪個士兵先起頭的,嗚咽和渾厚的歌聲比起彼落,士官長全身一震,微微倚靠在缽布拉基轟希的懷裡顫抖。


「嬰仔嬰嬰惜,一瞑大一尺,」


他們撕心裂肺的哭喊,唱得比軍歌更動人。


「你是阮心肝,驚你受餓寒,」


轉得輕柔的第三句,風、太陽一起加入合唱,瀕臨崩潰點,士官長開始抽泣。


最後一段,缽布拉基轟希輕輕唱著:「你是阮性命,望你緊緊大。」


承受過多壓力的堤防潰堤,長官嚎啕大哭起來,眾士兵彷彿呼應般,本止住的情緒又被引發出來。


哭聲,場上遍布哭號。


「我想,我的任務就到此結束了。」


缽布拉基轟希把士官長放開,風在他身上揚著,颳起一個小型龍捲風。


在悲泣聲的夾雜間,他消失於風中,就如一開始那般,不曾存在過世人眼中。



其實我真正的名字是,


缽布拉基轟希微笑,僅用嘴型道出。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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